教室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，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窗，在深蓝色的黑板报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李老师抱着教案夹在腋下走进来时，粉笔灰正簌簌落在她藏青色的毛呢外套上，像给衣襟镀了层细碎的银边。

"今天我们要玩个特别的游戏。"她将教案轻轻放在讲台上，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脆的"嗒"声。前排的陈小雨突然把课本竖得老高，马尾辫随着转头动作轻轻晃动，"老师，是不是要讲《荷塘月色》？我昨晚预习到凌晨三点......"话音未落，后排几个男生已经笑作一团，张子航甚至把椅子向后挪了半寸，方便更夸张地扭动身体。

李老师笑着在黑板上写下"《诗经》"二字，墨迹未干的字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。她从讲台底层抽出一叠泛黄的信笺，"这是从古籍馆借来的宋刻本《诗经》影印件，大家传阅传阅。"教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，陈小雨的手指刚触到纸页，突然触电般缩了回来，惊呼："老师！这纸好脆啊！"

"没错，宋代用楮皮纸抄写，纤维粗粝，容易破损。"李老师用镊子夹起一片纸角展示，"但正是这种脆弱感，让文字有了温度。"她突然提高声调，"现在，请各位用手指轻轻摩挲纸面，感受千年时光留下的褶皱。"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摩挲声，张子航的笔尖甚至悬在纸面上方迟迟不敢落下，像在触碰历史的伤口。

当《关雎》的吟诵声响起时，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遥远。李老师闭目轻声领读，三十双眼睛随着她的节奏眨动。陈小雨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开墨点，她忽然发现"窈窕淑女"四个字在纸页上微微卷曲，仿佛真的藏着什么秘密。后排几个男生偷偷把手机调成静音，屏幕的冷光映着他们发亮的眼睛。

"现在进入角色扮演环节。"李老师话音刚落，教室后排的储物柜突然"吱呀"一声打开，惊得陈小雨差点把笔记本掉在地上。原来柜子里藏着个褪色的木匣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布偶：青衣素袍的士子、披帛飞扬的女子、手持长戈的武士，最底下压着本《楚辞》残卷。张子航第一个冲上前，却撞翻了李老师放在桌角的保温杯，滚烫的茶水在讲台上洇出深色痕迹。

"别急，这是特意准备的道具。"李老师笑着递过一方素帕，"现在请用这些道具演绎《蒹葭》。"教室瞬间变成微型舞台，陈小雨抱着竹简踉跄着后退，踩到散落的布偶跌坐在地。当她重新站起来时，忽然发现《诗经》里"白露为霜"的意境，原来需要踉跄的步伐和沾满尘土的衣角来诠释。

下课铃响时，李老师正在批改作业本。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斜斜地覆盖住讲台上的木匣。张子航凑过去偷看，发现作业本上画满了奇形怪状的甲骨文，旁边歪歪扭扭写着："原来文字不是印在纸上的，是长在心里的。"陈小雨的笔记本里夹着一片真正的楮皮纸，纸角写着："那些被摩挲过的字，真的会呼吸。"

暮色渐浓时，值日生擦黑板的声音格外清晰。黑板报角落的桂花树剪影被擦得干干净净，唯有"诗"字下方还留着块浅浅的墨渍——那是李老师写板书时，粉笔突然折断留下的印记。走廊里传来值日生哼唱的《关雎》，歌声穿过窗棂，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成细碎的月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