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假第一天清晨,我站在小区车棚前,望着那辆崭新的蓝色自行车出神。车把上还残留着昨夜雨水打湿的凉意,后座绑着的儿童座椅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。妈妈把车钥匙递给我时说:"今天开始,妈妈就不再是你的专属司机了。"这句话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胸口,让我既兴奋又忐忑。
车棚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。我踮着脚尖去够车铃,才发现这辆比原来高出一倍的自行车需要踮起脚才能触到。爸爸蹲在旁边帮我调整座椅高度,后轮突然"咔嗒"一声发出异响。他半蹲着检查链条,我则盯着他沾满油污的手掌出神——那双曾为我系鞋带的手,此刻正笨拙地处理着齿轮间的奥秘。
真正骑上自行车时,才发现平衡感比想象中更难掌控。车头总是不听使唤地左右摇晃,像只笨拙的企鹅。我死死攥住车把,膝盖在车座下方磕出淤青,后轮却总在转弯时突然打滑。第三次摔进路边的灌木丛时,刺扎进掌心的痛楚让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。爸爸递来创可贴的手在微微发抖,他背过身去抹眼睛的样子,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样落泪了。
转折发生在第七天傍晚。那天夕阳把柏油路染成蜂蜜色,我扶着小区健身器材练习侧身平衡。车头突然歪向路沿的瞬间,某种奇异的触觉突然从指尖窜到后轮——仿佛能听见链条与齿轮的私语。我本能地松开紧攥的车把,任由车身自然倾斜,反而找到了那种诡异的平衡感。当自行车歪歪扭扭划出个弧线时,晚风裹挟着槐花香灌进鼻腔,我第一次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欢快流淌的节奏。
真正突破的时刻发生在立秋那天。我独自骑到三公里外的公园,在梧桐树下发现个被遗弃的秋千。车铃叮叮当当响着,我像匹脱缰的野马在林荫道上穿梭,车筐里的矿泉水瓶随着颠簸在空中划出抛物线。当秋千架的横杆擦过车把时,我甚至来不及捏刹车,只是本能地侧身闪避,车头与横杆相撞的瞬间,金属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树梢的麻雀。
如今我的车筐里常备着创可贴和能量棒。上周载着邻居家的妹妹去超市,后座小丫头突然指着路牌惊呼:"哥哥你看!我们骑了六棵银杏树!"我笑着握紧车闸,后轮压过落叶发出沙沙的脆响。那些摔破的膝盖早已结痂成淡粉色疤痕,但每当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,我仍能清晰记得第一次完整骑行时,风掠过耳际的触感——那是一种穿透皮肤直达灵魂的自由。
车棚里的自行车依然漆色如新,后座绑着的儿童座椅已换成了妈妈用的遮阳篷。每当夜深人静,我常站在车棚前看月光在车架上流淌,忽然明白学车教会我的不止是平衡与速度。那些在疼痛中学会的坚持,在失控时领悟的信任,在成功后懂得的责任,都像车链上永远转动的齿轮,在记忆里无声咬合,驱动着我向更远的方向骑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