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的雨丝斜斜地飘落,将枯枝上的嫩芽浸润得愈发翠绿。我站在教室走廊的玻璃窗前,望着操场上追逐嬉戏的同学们,忽然想起那些滋养我成长的细碎时光。它们像春日里无声的细雨,将我原本脆弱的幼苗浇灌成亭亭如盖的树苗。
十岁那年的深秋,我因肺炎住院两周。消毒水的气味总让我想起医院走廊尽头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,直到有天清晨,床头突然多了个保温桶。母亲每天清晨五点就起床熬煮山药排骨汤,将温热的汤羹放在我枕边。她总说:"骨头补好了,病才好得快。"那些被炖得酥烂的排骨,混着山药特有的清甜,在药水味弥漫的病房里,成了最温柔的慰藉。护士阿姨们常夸我恢复快,却不知是母亲偷偷在病房门口买了盆绿萝,用输液管的塑料管接吊瓶水浇花,让枯叶重新舒展。
初二那年转学至新学校,我因方言口音被同学嘲笑。体育课上,班主任王老师突然叫住我:"小满,你跳高姿势很标准,要不要试试校队?"她每天放学后陪我在操场练习,用粉笔在地上画分解动作。有次练习失败,我蹲在沙坑边抹眼泪,她却掏出个铁皮盒子:"这是我当体育生时的护腕,给你试试。"盒子里装着泛黄的护腕和一张老照片,照片里扎着红头绳的女孩在跳高横杆前比耶。后来我不仅入选校队,更在市运动会上摘得银牌,领奖时看见看台上挥舞着那双旧护腕的王老师,阳光穿过她鬓角的白发,在奖牌上折射出细碎的光。
初三备战中考最艰难时,同桌林晓总在课桌右上角贴着便利贴。那天我因解不开数学压轴题崩溃大哭,她默默撕下写满公式的便签纸:"你看这个图形像不像你最喜欢的星空?我画了十二星座的位置。"便签背面密密麻麻列着拆解步骤,每个步骤旁还画着小太阳、彩虹的简笔画。后来我们互相分享笔记,她教我如何用思维导图整理历史年表,我教她用物理原理解释地理气压变化。当最后一张考卷合上时,我们交换了写满笔记的错题本,扉页上并排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。
去年冬天在图书馆偶遇《小王子》,书页间夹着泛黄的银杏叶书签。那是高中语文老师退休前送我的,她总说:"文字是会呼吸的,就像你奶奶腌的咸菜,时间越久越有味道。"我开始在旧书里发现惊喜:苏轼的《寒食帖》边注着同学抄写的"人间有味是清欢",普鲁斯特的《追忆似水年华》里夹着母亲年轻时的读书笔记。这些跨越时空的对话,让我懂得成长不仅是知识的积累,更是与无数灵魂的共鸣。
如今站在十八岁的门槛回望,那些滋养我的力量早已内化为生命的年轮。母亲的绿萝如今攀满了阳台,王老师的护腕系在我的跳高横杆上,林晓的便利贴变成了我给学弟学妹的笔记模板。它们教会我:真正的成长从不是独自跋涉的苦旅,而是有人为你撑伞时,抬头看见的整片星空。就像此刻窗外细雨中的新芽,终将在某个清晨,绽放出属于自己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