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夏天的傍晚,我站在跑道起点,手心沁出细汗,耳边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加油声。作为班级四百米赛跑的种子选手,我本该像往常一样轻松夺冠,但此刻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。这看似寻常的体育课测试,却在我记忆里刻下了比任何考试都深刻的教训。
三天前体育老师宣布要测试四百米时,我正蹲在器材室角落擦拭接力棒。阳光透过铁丝网在红白相间的木棒上跳跃,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质问:"老师,为什么每次接力棒都要我们班同学自己准备?"我回头看见刚转学来的转学生小夏,她马尾辫上的蝴蝶结随着动作轻轻摇晃。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,让我想起去年运动会交接棒脱手导致全队失利的惨痛经历。
"因为你们是永远最可靠的战友。"我摩挲着接力棒上凹凸不平的刻痕,那是去年决赛时被汗水浸得发亮的痕迹。那天我蹲在跑道边帮队友调整钉鞋,看他们像离弦的箭般冲出去,却在最后五十米被对手反超。当我的指尖触到冰凉的接力棒时,突然明白有些默契比肌肉记忆更重要。
测试当天,我特意把接力棒缠上手帕确保贴合掌心。发令枪响起的瞬间,小夏像离巢的雨燕般第一个冲出去。她转弯时扬起的红色运动服像面跳动的旗,我听见看台上此起彼伏的"三班必胜"。但第二棒交接时,我的钉鞋突然打滑,整个人踉跄着摔在起跑线上。膝盖擦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,看台上突然安静得可怕,只有小夏的声音穿透人群:"老师!三班需要换人!"
我爬起来时,小夏已经默默退到第四棒的位置。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,运动服后背洇出一片深色汗渍。我咬着牙重新站上跑道,发现原本整齐的接力棒队伍变得参差不齐。当我在第三棒被超越时,看台上突然爆发出"小夏加油"的呼喊,她像踩着弹簧般连续超越三人,冲线时甚至比平时多跳了半步。
颁奖仪式上,小夏把沾满草屑的接力棒塞进我手里。这个转学生用她特有的方式教会我,真正的团队不是永远站在C位,而是甘愿做暗处的翅膀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接力棒在暮色中泛着温柔的光,那些曾经让我畏惧的失误与落后,此刻都成了成长的年轮。
那天之后,我总会在晨跑时多带根跳绳。路过器材室时,会看见小夏在给新同学讲解起跑姿势。那些曾经刻在接力棒上的伤疤,如今都被我们用彩色贴纸覆盖,像星星一样在木纹间闪烁。体育老师把这件事写进班级日志,说这是比奖牌更珍贵的财富——原来当我们学会为队友让出赛道时,风会托着我们飞得更高。